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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瑞王瞧著單純,大抵是因為少有人管教的緣故,性子比同齡的貴族子弟更為活潑。他嚷嚷著要拉著江妙去廣陵宮玩兒。饒是江妙說了急著出宮,他也是一副殷勤的樣子。小少年太熱情,江妙拿他沒轍。不過,許是因為見過他單純天真的一面,眼下瞧著這瑞王,她還挺喜歡的。

走了一段路,便聽得後面有人叫了一聲“惇兒”。江妙聽出那人的聲音,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側過頭去看他,果真見他穿著一身錦袍,芝蘭玉樹般立在那兒。

瑞王瞧見陸琉,倒是沒過去,只開口道:“堂兄,我想和江姐姐玩兒。”先前還撞人家呢,這會兒倒是喜歡和人家玩了。

陸琉緩步過去,見瑞王獨自一人,便曉得他是偷偷溜出來的。他轉過頭對著身後的陸何道:“送瑞王回去。”

瑞王撇撇嘴,一臉倔強道:“我不!”

陸琉面無表情,語氣淡淡的說道:“聽皇上說,這幾日你的功課不按時完成,還頂撞了先生。這般下去,下月我就不好同太後說,帶你去看嵩山書院的蹴鞠比賽了。”

瑞王雖然在宮裏橫行霸道,所有人都順著他,可唯有一點不如意——那就是不能經常出宮。就連景惠帝,身為九五之尊,也極少有閑暇出宮去。出宮之事,太後那邊管得嚴,瑞王自然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陸琉的身上。因陸琉帶他出去過幾回,所以瑞王對陸琉這位堂兄越發的尊重。

下月嵩山書院舉辦的蹴鞠比賽,瑞王早就嚷嚷著要去看了,雖然宮裏的公公宮婢們,也努力學習蹴鞠踢給他看,可終究比不上書院中那些意氣風發的少年的比賽來得精彩。

瑞王是個聰明的,一聽這話,便抿了抿唇,乖乖妥協道:“那好吧……”他依依不舍的看著江妙,沖著她眨了眨眼,“江姐姐答應惇兒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啊。”

當然。

江妙笑了笑,保證道:“王爺放心。”

小少年露出滿意的笑容,隨陸何一道回廣陵宮去。

之後江妙略微擡眼,撞到面前男人溫溫和和的目光。

江妙被陸琉帶到一處偏殿。雖說這段日子她經常進宮陪長公主,陸琉也時常待在宮裏,可她同陸琉倒是沒怎麽碰見過。目下她見他氣定神閑的替她倒茶,才走過去,煞風景道:“我得回去了。”

陸琉有些不滿,一張臉沈了起來。

江妙笑笑,過去伸手捏捏他的臉,好聲好氣道:“我若是回去遲了,我爹娘會擔心的。”

陸琉不管,捉著她的手,問道:“方才惇兒同你說什麽了?”

江妙倒是沒瞞他,道:“瑞王說他挺喜歡元寶的,希望元寶能繼續入宮當他的伴讀。不過這事兒我沒法答應,得問問元寶的意思。”不過以江妙看來,她的胖表弟這麽討厭瑞王,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反正她將話帶到就成,至於兩人能不能成為好朋友,那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江妙又道,“瑞王好像很聽王爺的話?”

按理說,瑞王的身份該比他尊貴些,可他們二人,卻像是普通人家的堂兄弟一般。倒是有些稀罕了。

陸琉伸出手指,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說道:“我救過他的命,之後這小子自然有些敬重我。”

皇室子嗣並不單單只有瑞王一人,可陸琉偏偏願意救瑞王,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江妙曉得,瑞王的生母祥嬪,在生下瑞王之後就難產死了,而陸琉也是。說到底,他看著不近人情,其實還是存著憐憫之心的。這麽一想,江妙倒是有些心疼起這個男人來。上輩子她雖短命,卻也是一家人嬌寵著長大的。可他不一樣,整個宣王府,沒一個能交心的人。

江妙握著他的手,將自己的臉貼到他的手背上,輕輕蹭了幾下,見他有些驚訝她突然親昵的舉止,江妙的臉燙了燙,卻沒有松開。

她垂了垂眼,道:“陸琉,你再等等我……再等我一下。”她雖然有些喜歡他,可一輩子的事情,她總得好好考慮考慮。她揚起臉看他,笑容大方道,“今天給你親兩下。”

陸琉哪裏不知小姑娘心裏在想什麽。他把人抱進懷裏,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蹭了幾下,道:“本王只是想見見你,今兒就不占你便宜了。”

這人真是……江妙又羞又惱,心裏暗暗決定,下回若是他再要親她,她就不給他親了。

江妙回了鎮國公府,用晚膳的時候,才聽三兄弟說起下月書院的蹴鞠比賽。她這三個哥哥文武雙全,又是三胞胎,自然有些心意相通,比賽場上配合默契,已經為嵩山書院蟬聯三年的魁首了。

江妙本對這些不感興趣,可今兒她聽瑞王這般好奇,也湊上去,沖著江承諺道:“三哥,我能去嗎?”

江承讓也有些驚訝,看著自家小妹,笑容溫和的說道:“妙妙不是只愛看書嗎?什麽時候對蹴鞠也感興趣了?”

說得她好像是個書呆子似的。江妙不滿道:“早前一直就聽說哥哥們踢蹴鞠很厲害,我雖然瞧見過,卻沒見過真正的比賽。怎麽?大哥怕了?”

江承諺也發話了,道:“怕什麽?妙妙你都不知道,咱們仨若是得第二,那就沒人敢得第一。反正那日來得小姑娘也挺多,妙妙你來咱們書院當然可以,回頭我給你占個好位置,讓你瞧瞧你的哥哥們是如何的英武。”

三個哥哥這邊,自然好說話,可江妙怕她娘親不答應,遂一雙大眼睛沖著喬氏眨了眨,語氣嬌嬌道:“娘……”

喬氏是過來人,哪裏看不出閨女並非是因為三個哥哥。

霍硯同三兄弟是同一個書院的,這些日子江妙除了待在府中,就是入宮陪長公主,倒是一回都沒去過平津侯府。喬氏覺得,應當是閨女想去見見心上人,畢竟閨女同霍硯的確沒什麽機會見面。喬氏並非死板之人,加上對霍硯的人品信得過,自然覺著,若是日後閨女真的要嫁給霍硯,婚前多接觸接觸也好。

這般想來,喬氏自然點了頭。

可江妙心裏,念得自然不是霍硯。今兒見過陸琉,她便想著那日答應他的事,給他做個荷包。只是宮裏人多眼雜,她不好同他見面。若是下月陸琉也能來嵩山書院,他定然會想法子同她見面的。約莫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她那荷包偷偷摸摸已經繡了一小半,還是能趕得及完成的。

次日江妙不用去宮裏陪長公主,幹脆去了一趟喬府。

她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之後,就去喬慕宜的院子裏,等喬元寶下學。

喬慕宜是個聰慧的,一瞧江妙這架勢,語氣有些酸溜溜的,說道:“得,原來不是看我來著,是看元寶。”

早料到喬慕宜會是這般表情,江妙忙將準備好得小盒子遞了過去,說道:“宜表姐,這玉容散是我娘的獨門秘方。宜表姐先試試看,若是用了喜歡,下回我再給你帶。”

喬慕宜愛美,也知喬氏自有一套保養秘方,這事兒在望城的貴族女眷中都傳來了,誰人瞧見喬氏那張嬌顏,都好奇喬氏是如何保養的。喬慕宜雖說只有十四,卻也明白自小保養的好處,瞧她這位小表妹,嫩生生的,她倆一同跑過溫泉,所以喬慕宜曉得她這小表妹身上沒一處是不好的,連那一頭烏發都令人羨慕。

喬慕宜嘴角一翹,打開小盒子聞了聞,立馬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道:“這還差不多。”

今兒喬元寶申時就下學了,回到喬府,一聽今兒小表姐來了,忙興奮的跑進了院子。喬元寶白嫩嫩的臉蛋有些紅紅的,因為跑得快,額頭還有些細密的汗珠。小少年身上穿得是一身青綠素袍,腦袋上戴著一頂同色的錦緞瓜皮小帽,襯得他得臉格外的水嫩。當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胖子。

喬元寶見到江妙很開心,可一聽江妙是來為瑞王傳話的,忙蹙起了眉頭,說道:“我不要。”他最討厭瑞王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妙也沒什麽驚訝的,道:“那成,下回我若是見到瑞王了,就這麽答話。”

“嗯。”喬元寶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好心提醒道,“小表姐,瑞王最會欺負人了,你下回見著他躲遠些。”

江妙想說,其實瑞王還是蠻乖的,只是她知道瑞王給她胖表弟的印象太差,怕是一時半會兒改不了。

江妙沒打算留在喬府用晚膳,瞧著時辰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府去。只是喬慕宜和喬元寶送江妙到了前廳,便見張氏一臉緊張的走了過來,沖著仨孩子道:“宣王同瑞王過來了,趕緊隨我一道去前廳。”

無端端的,這兩尊大佛怎麽來了?

喬慕宜癟癟嘴道:“我去換身衣裳。”

因今兒宣王和瑞王要見的人是喬元寶,所以張氏聽了也沒說什麽,瞧著倆小姑娘道:“那你們收拾完了趕緊過來,我先帶元寶過去。”

見自家娘親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喬慕宜挽著江妙的手優哉游哉的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回房之後換了一身漂亮的桃紅色蝴蝶穿花妝花褙子 。

坐在妝奩前,一面梳妝一面說道:“上回宣王給祖父祝壽,我倒是遠遠見過一回他的背影,瞧著高高瘦瘦的,器宇軒昂。雖然人家才二十出頭,可這身份不一樣,氣質也與眾不同……”她念叨著,好奇的看著江妙,說道,“我聽說啊,宣王打算在皇上大婚後才成親。大家夥都在猜,宣王怕是會娶平津侯府的霍薇,不過也有人說,莊太妃想把自己的外甥女陳凝蕎許給宣王。”

喬慕宜的話語一頓,忽然來了興致,眼眸晶亮道:“妙妙,我覺得這宣王妃多半是陳凝蕎了,你覺得會是誰啊?”

說起陳凝蕎,便令江妙想起那日陳凝蕎耍的下三濫手段。

喬慕宜正抹著口脂,見漂亮的小表妹一臉呆楞,便無趣的嘆息道:“也是,我問你有什麽用。你一個小女孩,哪裏懂這些?”

她哪裏不懂!

江妙心道:陸琉想娶的人是她呀。

☆、第 77 章

? ·

清俊寡言的年輕男子靜靜坐在黃花梨六螭捧壽紋玫瑰椅上,墨綠色金絲繡雲紋玉綢袍子和鏨刻精致圖案的羊脂玉彰顯男子的華貴氣度。

年少的瑞王坐在陸琉的手邊,大眼睛清澈明亮,歪著腦袋撐著下巴問道:“元寶怎麽還沒來啊?”語氣頗有些不耐煩。

前廳內,喬府一大家子都在,個個緘默不語,立在一旁。

喬太傅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他笑吟吟的看著這個惡名昭著的小霸王瑞王,倒是覺得他活潑可愛,是個聰慧孩子。

喬太傅道:“元寶已經過來了,還請王爺稍等片刻。”

瑞王很乖的點點頭。他下意識對上自家堂兄漆黑的眼睛,仿佛明白了什麽,又朝著喬太傅道:“謝謝太傅。”

多有禮貌的孩子。哪裏像傳言中那般囂張可怕?在場之人大多是頭一回見瑞王,這會兒看著瑞王的表現,倒是個十足十的乖巧孩子。就連素來心疼孫兒的喬老太太,雖聽孫兒抱怨過瑞王的霸道,可眼下卻想,是不是孫兒誇大其詞了。

喬太傅剛安撫好瑞王,就見長媳張氏帶著孫兒喬元寶過來了。

喬元寶一張白胖臉蛋有些正經,上前同張氏一道行禮,舉止頗有些貴族小公子的風範,有模有樣的。

瑞王笑容燦爛,忙跑過去,道:“小胖子,你來啦。”

喬元寶看著眼前這個令人討厭的小王爺,努了努嘴,沒說話。

這舉止顯然不大禮貌,張氏笑著同瑞王賠罪,說道:“元寶剛下學,這些日子功課有些忙,許是有些累著了,就不愛說話,還請王爺見諒。”對方雖然是個孩子,可到底身份尊貴,且今兒是宣王陪同著一道來的,更是馬虎不得。

明顯是借口,可瑞王心思單純,卻當真了。

他不在意的。小胖子是當他是自己人呢。

瑞王朝著一道跟來的貼身太監招了招手,從太監手裏接過一個檀木匣子,遞到喬元寶的面前,態度誠懇的說道:“小胖子,之前是我不對,不該欺負你。這硯臺送給你,你……你能原諒我,繼續和我做朋友嗎?”

許是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軟話,瑞王的表情有些扭捏,仿佛是個內斂的小少年似的。

喬元寶大眼睛也怔了怔,顯然有些難以置信。

他疑惑的瞅著面前的小少年,雖然對方比他小上一歲,可個子同他差不多,而且打架的時候力氣也大。他,他打不過他。

不過喬元寶出身在喬府,自幼受學識淵博的喬太傅熏陶,小小年紀就是個善良寬容的。因他生得有些胖的緣故,書院裏有好些人都愛嘲笑他,先前還欺負過他,不過如今他們不敢欺負他了,卻有些孤立他。

十歲的小少年,正是最喜歡交朋友的年紀,目下喬元寶見瑞王態度真誠,想了想,就道:“那你……以後不許欺負我小表姐。”

欺負他沒關系,欺負他小表姐就不成。

瑞王也是聰明,曉得他有些原諒他了,忙點點頭道:“本王挺喜歡江姐姐的。你放心,以後你的表姐就是本王的表姐。這些天看到江姐姐經常入宮陪皇姐,本王一定好好照顧她,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年紀小小的,氣場倒是很足。

瑞王能護住小表姐,喬元寶是信的。畢竟他看過瑞王在宮裏橫行霸道的樣子。

喬元寶白凈的臉蛋表情舒緩,笑了笑,伸手接過瑞王手裏的匣子,勉為其難道:“那好吧,我原諒你。”接受了禮物,就表示願意和他做朋友了。

喬慕宜和江妙進前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瑞王和喬元寶成為好朋友的一幕。

江妙倒是不意外,畢竟她的胖表弟還是很好哄的。

瞧見了倆小少年,江妙才擡頭看了一眼同他祖父一道坐在主位上的年輕男人。喬慕宜的目光也落在陸琉的身上,見他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目露驚艷之色,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二人上前行禮,邊上的喬老太太朝宣王介紹道:“這是老身的孫女,這位是外孫女。”

陸琉表情淡淡的嗯了一聲,倒是沒旁的表示,甚至沒有倆小姑娘容貌出眾而多看一眼。

喬老太太看在眼裏,心道這宣王果真不近女色。這也令喬老太太松了一口氣。她是真心心疼孩子的長輩,自然不會做那種拿府中姑娘去攀皇室親家的事情。雖說這位宣王的確年輕俊朗,待人和善。

喬慕宜和江妙乖巧的退到一旁。江妙見陸琉目不斜視,語氣謙遜的和她外祖父說話,模樣很是正經。廳內這麽多人,自然不會說些朝中大事,只是隨意聊上幾句,陸琉雖然不善言辭,可這會兒同她外祖父倒是聊得頗為投緣,忘年交似的。

江妙看了一會兒,這才轉過頭看著喬慕宜,見喬慕宜也在看陸琉,心裏倒是忍不住怔了怔。

一直到了喬太傅親自領著陸琉出府中走走,喬慕宜才伸手扯了一下江妙的衣袖,竊竊道:“妙妙,你瞧見沒,這宣王模樣生得的可真好。”她眼眸晶亮,語氣中還有些小興奮。

陸琉長得好看這一點,江妙自然是讚同了,可目下見喬慕宜如此興奮,她便小聲道:“還行吧。”

豈止是還行?喬慕宜覺著這小表妹許是被家裏三個哥哥護著,這般的年紀,竟然對這般俊美尊貴的男子不感興趣。只是——喬慕宜想到方才她瞧宣王時的場景,悄悄對著江妙道:“我覺得啊,宣王剛才看你了,你有註意到嗎?”

他看她了嗎?江妙小臉頓了頓,有些驚訝。她只在剛進來的時候看過幾眼,之後因為廳內人多就沒敢擡頭,倒是沒註意到陸琉看她。不過,聽了喬慕宜這話,她心裏還是挺開心的,弱弱問道:“……有嗎?”

喬慕宜笑盈盈道:“有有有,當然有。”她看得清清楚楚的。

江妙道:“那……宜表姐你不是喜歡他嗎?”

喬慕宜的臉“騰”的一下紅了,連連道:“胡說,誰喜歡他了?人家長得好看,還不幸我多看幾眼嗎?”喬慕宜無奈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江妙笨笨的小腦袋,姐姐般教訓道,“……你一個小女孩,喜歡不喜歡的掛在嘴邊,真是不害臊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子愛看美人,姑娘家看看美男又怎麽了?

喬慕宜有自知之明,像宣王這種男人,斷斷不適合當夫君。不過,若是這宣王能當她的表妹夫,日後她在外頭,也算是面上有光吶。

這麽一來,喬慕宜看江妙的眼神,也就不一般了。只是想到她這小表妹今年才十三,便覺著這事兒是沒戲了。

·

這回之後,喬元寶雖然沒進宮繼續當瑞王的伴讀,不過二人儼然成為了好朋友。喬元寶隔三差五進宮陪瑞王一同寫功課,瑞王也令太後同意他經常來喬府找喬元寶玩兒,且還可以向喬太傅學習。太後雖然不喜歡瑞王出宮,可這一次,卻是答應了。

日子眨眼就過了半把月。

這日早晨,江妙洗漱後便將前幾日才剛繡好的荷包藏到懷裏,用完早膳後便出門去嵩山書院看這一屆的蹴鞠比賽。且前幾日她帶信給薛今月,曉得今兒她也是去的。

江妙給老太太請安之後,便走出了院子,恰好遇上了過來的馮氏,才叫道:“二嬸嬸。”

馮氏瞅了這小侄女一眼,知曉她今兒是要出門的。只是想起前些日子,她的侄兒馮玉泉半道上被人用麻袋拖進巷子裏狠狠揍了一頓,便知此事定然是那三兄弟所為。她千叮嚀萬囑咐,不許隨意行動,可偏生她那色迷心竅的侄兒不聽勸,如今倒好,在榻上休養了足足半月。

因這件事情,馮氏看小侄女的時候,自然也不想先前那般坦蕩的,不過這會兒對上小侄女漂亮的大眼睛,馮氏還是努力揚起笑容,道:“妙妙這是去書院嗎?”

江妙道:“嗯,我去看我哥哥們蹴鞠。二嬸嬸,那我先走了。”

馮氏笑得溫和,連連道:“去吧,早些回來。”

江妙朝著馮氏點了頭,攜丫鬟們出府。她知道她二嬸嬸心裏在想什麽,定是因為馮玉泉的事情。可是,她也問過她哥哥,這馮玉泉不是他們派人去打的——他們想去的時候,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許是因為記恨馮玉泉的人太多,所以想教訓他的,並非只有他們。

依著她三哥的話便是:等馮玉泉的傷好了,他們再揍一頓重新讓他躺回去。

江妙同薛今月到嵩山書院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已經到了。

嵩山書院西有祁林山,南有萃秀山,三山環臺,一水中流,堪稱無市井之喧,有泉石之勝。走進書院,便見其庭院廣闊,古樸典雅,青舍密密,屋宇麻麻。

嵩山書院是望城四大書院之首,曾出過不少名儒。

江妙的外祖父喬太傅,昔日也是嵩山書院的學生。

倆小姑娘瞧著大門上的禦筆題字,登時生出敬仰之情。連薛今月都讚道:“若是有朝一日,姑娘家也能進書院讀書,那就好了。”

大梁重文,但凡家中有些餘錢的,都願意舍得拿出來供孩子念書。可姑娘家不一樣,姑娘家註重無才便是德的,像江妙這種身在簪纓世族的小姑娘,才有幸同男孩一樣,自小就開蒙念書,若是在普通人家,只能是苦練女紅繡活,哪裏還會讓女孩子念什麽書啊?

江妙同意道:“是呀。不過也有不少女子,才情遠勝於男子。謝先生就是如此。”說起她的先生謝曇,江妙便隱隱有些自豪。謝曇是嵩山書院唯一的女先生,雖然在書院授課的時間不長,可書院中的學生還是極敬重她的。

二人剛進入書院,就碰到了霍璇。

霍璇瞧著倆小姑娘,忙興奮的迎了上去,道:“妙妙,今月,你們來怎麽也不同我說一聲?”數月未見,霍璇對二人有些想念,這語氣中自有些埋怨的成分在。

江妙也是意外,說道:“這幾月璇姐姐忙,我同今月自然不敢前來打攪,原以為璇姐姐不會來呢,未料咱們能碰上。”

倒也難怪了,霍璇的確是忙,今兒能出來,還是霍璇央了自家娘親許久才同意的。霍璇道:“今兒我哥哥也參加,我這個妹妹,自然要出席替他助威。”

聽霍璇這麽一說,江妙才註意到了站在霍璇身後的霍硯,見他斯文溫潤,倒是很難想象他也會參加。霍硯瞧著小姑娘在看自己,臉頰燙了燙,說道:“往年最厲害的,當屬妙妙三個哥哥,我不過是去錦上添花罷了。”

霍硯誇讚她的哥哥們,江妙與有榮焉自然開心。可江妙也明白,嵩山書院這麽多的學生,能入蹴鞠社的寥寥無幾,想來這霍硯,也是個有本事的。而她也的的確確不大了解霍硯——他比她想象的還要優秀。

這邊正說著,江妙的三個哥哥就過來了。

江妙看著眼前英姿勃發的三人,開心道:“大哥二哥三哥。”

江承讓同江承諺笑了笑,唯有素來不顯露山水的江承許表情淡然,不過同往常的沈默想比,如今倒是有些不一樣了。江承許瞧了一眼自家妹妹身旁嬌滴滴的小姑娘,見她打扮的異常漂亮,嫩生生的像朵嬌俏的迎春花,又想著今日書院這麽多男子,一時臉色沈了沈。

薛今月本就是為了江承許才來嵩山書院的,為了這茬,她一大早就起來打扮,昔日笨拙木訥的小姑娘,定了親之後,也學會了女為悅己者容了。可這會兒察覺到江承許冷漠的模樣,薛今月倒是覺得委屈了起來。心道:他不喜歡她的打扮嗎?

三兄弟同霍硯一道離開,先去蹴鞠場上適應一番。

而江妙瞧著薛今月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便知剛才她二哥的冷漠令她有些難受,遂湊到薛今月的耳畔,喃喃的說了幾句。

說得薛今月小臉通紅,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江妙,驚喜道:“妙妙,你說……真的嗎?二表哥他……”因為害羞,薛今月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過她也不算太笨,二表哥這麽喜歡她,肯定是像妙妙說的,想把她藏起來,不許別人看。

霍璇也湊了上去,嚷嚷道:“你們在說什麽小秘密呢?我也要聽。”

薛今月羞赧捂臉,嘟囔道:“阿璇你就別問了,怪難為情的。”

如霍璇這般一點就通,自然明白了。薛今月同江承許定了親,待江承讓的親事辦完之後,就得輪到他們二人了。先前她還沒察覺呢,又知薛今月極怕她這位二表哥,未料不聲不響就定了親,果真是出乎人意料。見薛今月小臉赧然,霍璇便知她對江承許改觀了不少+這小姑娘是真心實意想嫁給江承許的。這麽一來,她自然為她感到高興。

不過——

薛今月能這般突然的定親,霍璇倒是有些擔心起身邊的這位來,想著:她哥哥得抓緊些才成。

見霍璇目光炙熱的看著自己,江妙便知這位熱心腸的妹妹,怕是又在替霍硯這個哥哥打算什麽了。江妙也是有三個哥哥的人,自然明白這種感覺。當妹妹的,當然希望自己的哥哥娶一個喜歡的嫂嫂,若是這嫂嫂是自個兒從小就認識的閨蜜,那是再好不過了。

江妙心下苦惱,便念著得想個法子同她說明白。不論她日後能不能順利嫁給陸琉,都不會再想著霍硯了。

今兒在嵩山書院舉行的蹴鞠比賽,統共有十幾座書院參加,其中當屬白鷺書院同嵩山書院旗鼓相當,其中也有較出色的崇文書院和雲山書院。這四大書院人才輩出,文武雙全,其他較之自然遜色了些。

嵩山書院內的學生皆出自望城有頭有臉的世家,每年入學的名額統共就那麽幾個,都是靠真才實學的,不過也有用銀子砸進來,或者是托關系,可這些名額也是少數,且有私下規定的名額,畢竟書院目光長遠,明白只有學子優秀,書院才能長久而立。

放眼望去,學子們皆穿著代表自己學院顏色的衣裳。

嵩山書院的學生頭戴軟巾,團領江承讓著藍色窄袖袍,腰束帶,前襟掖紮起,掖在絳兒邊。其餘十幾人亦是同色,著襆頭,右衽交領袍,前襟掖紮起,著褲束帶,衣著趕緊利落,淺藍色的衣裳,襯得年輕學子英姿勃發。

江妙同薛今月、霍璇一道在兩側看臺入座,頭一回見到這種場景,登時有些興奮。

今日來嵩山書院的女眷不在少數,平日裏不常出門的閨閣姑娘們,也一個個都過來替自家兄長鼓勁兒。

江妙落座後,才見一碧衣少女翩然入席,江妙一瞧,倒是驚訝道:“萱表姐。”

梁青萱瞧見江妙也是歡喜,說道:“今年我大哥入蹴鞠社兩年了,今年才有機會上場,非得讓我過來瞧瞧。”

這麽一說,江妙倒是明白了。

她朝著白鷺書院的隊形看了一眼,見幾人服飾一致,個子差不多一般高,雖然個個容貌出色,卻不相伯仲,不過江妙仔細一瞧,還是能註意道隊形中梁實略顯出挑,他高高瘦瘦,皮膚略黑些,正朝著看臺這邊看,仿佛在找梁青萱,待目光落在了梁青萱的身上,才露出溫和的笑容。

雖說梁實並非梁青萱的親哥哥,可二人的感情仿佛不錯。

江妙道:“梁表哥好生威風。”

梁青萱卻是笑笑,說道:“不過一個副挾而已,那及得上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他們。”

蹴鞠比賽設有球頭一人,驍色一人,正副二人,副挾二人,著網一人,像江承讓三兄弟這般出色的,自然是少數,可也有不少隊員,沒資格上場,只能坐在一旁當替補,如此一來,梁實已經算極出色的。

第一場是白鷺書院對雲山書院。

去年雲山書院就是敗在了白鷺書院這邊,今年自然有些看頭。開始時,雲山書院的球頭將滾過來的球,伸腿將球穩穩接住,一記勁踢,球直飛數丈,正中球門,當即領先得了一籌。不到一刻鐘,就進了一球,令場上的看客忍不住都驚呼了起來。

看臺人聲鼎沸,江妙也看得出神,便聽得身旁的薛今月道:“妙妙,你瞧……”

江妙順著薛今月的目光,朝著正上方的看臺望去,見是陸琉領著瑞王一道過來了,這才露出了笑容。

江妙小聲朝著薛今月道:“是宣王和瑞王。”

今日到場的大人物,並非只有他們二人,往年觀看比賽的皇室也不是沒有,甚至在這比賽場上,也有王府世子。

只是因陸琉來了,江妙擱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攥了攥,看比賽時,也有些漫不經心了。

待她看到坐在上方的陸琉朝著她這兒看了一眼,雖然離得有些遠,可江妙還是能感覺到,他是在看自己。

江妙笑了笑,不再去看,繼續看蹴鞠比賽。

未料一刻鐘後,有一個綠衫丫鬟自人群後頭走來,朝著江妙行禮道:“江姑娘,瑞王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江姑娘說,關於元寶公子的。”

江妙看著來人清秀的面容,心裏明澄澄的——哪裏是瑞王想要見她,分明是宣王。

江妙猶豫一番才起身,朝著薛今月幾人道:“那我先出去一會兒。”

綠衫丫鬟領著江妙往書院的紅葉亭走去。

紅葉亭旁流水潺潺,翠竹陰陰,江妙沿著小徑過去,到走到一處茂密的竹林旁,便見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將她拖了進去。

江妙嚇了一大跳,待看清來人的臉,才氣惱道:“陸琉!”

陸琉低頭,見小姑娘的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便知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忙安撫道:“是本王不對,不該嚇你,別生氣。”

認錯倒是快。

江妙覺得委屈,可她的確被嚇到了。她吸了吸鼻子,半天沒說話,見他也是安安靜靜的,仿佛怕惹惱自己的樣子。江妙看了一會兒,有些破涕為笑。能讓這麽一個男人戰戰兢兢的對她,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只是江妙面子上過不去,索性擺臉色給他看,道:“你找我做什麽?”

瞧她生氣了,陸琉的語氣放溫和些,伸手去著她的手,卻被她用力的掙脫,他笑笑,再一次捉住,不過這一次的力道重了些,沒讓她逃脫。她掙紮了幾下,便懶懶的垂了下來,任由他握著。先前她在自己的面前總是乖乖巧巧的,如今能看著她鬧些小脾氣,陸琉還是挺受用的。

他問道:“馮玉泉的事情,你為何不告訴我?”

男人溫厚的大掌握著她的手,雖有些重,卻是堪堪握住她,不會弄疼她的力道。她聽著陸琉的話,才一臉驚訝道:“你……怎麽知道的?”

並非她質疑他的能耐,只是這些日子,讓她知道他是如何幫著景惠帝處理政務,這麽一個大忙人,哪有閑暇關心這事兒。

她聲音弱了些,仿佛猜到了什麽,問道:“那日是王爺派人打了馮玉泉?”

他沒說話。

江妙只當他是默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小姑娘家,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陸琉有些猜不透,可這會兒見她笑得開心,瞅著她粉嫩嫩的唇,令他喉頭發緊,忍不住堵了上去,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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